第73章 采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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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氏總部大樓是十年前新建的, H型的兩棟大樓，中間有通道相連, 每一棟都有四十八層。
周君海的辦公室在第一棟樓頂，占據了一層空間，最外邊還有個樓梯通往頂層空中花園。辦公室所在的那一層樓裏除了會客室、休閑室辦公室之外, 還有一個大床房，裏面浴室廚房酒櫃應有盡有。
因此季程常說，辦公室都能成為第二個家了。
不過除了忙到昏天地暗，周君海很少在辦公室住, 不論多晚都會選擇回家。
所以林湘雖然怕周君海, 但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找一個這麽靠譜的男人。當時她說這話的時候嚇了季程一跳：“你該不是想當我後媽吧？”
然後季程被林湘狠揍了一頓。
言歸正傳，這是季程第三次來周氏，不過這次她沒能進周君海辦公室, 而是直接被帶去了周氏員工餐廳。
周氏有兩個員工餐廳, 且每個員工餐廳都占據了兩層樓, 分散在兩棟樓的中部。
周君海吃飯在一號樓的員工餐廳，季程到的時候他已經坐在餐廳二樓靠窗的位置，大概是氣勢太強，周圍一圈都沒有人坐。
嗯……也不是沒有人，像他對面就坐著個年輕女人, 而在半米遠的圓圈處, 或坐或站好幾個人，其中一個人抱著攝像機正在錄制。
季程躊蹴了一下，沒走進包圍圈, 直到周君海轉頭看到她，問道：“吃飯了嗎？”
“沒有。”季程看這架勢，估計一時半會完不了，說：“我去打飯。”
周君海對坐在外圈的助理說：“幫她打份飯裏，就打糖醋小排、土豆燒雞和一份青菜，加瓶酸奶。”
助理連忙下樓去了，周君海沖季程招招手：“過來。”
主持人陳夏薇笑道：“這位是？”
她是M臺著名訪談節目的主持人，采訪過明星，體育冠軍，但還是頭一次采訪商界名人。在此之前他們節目組已經約了周君海半個月，本來以為都沒有希望了，誰知道兩天前周君海突然同意接受采訪。
不過周君海工作太忙，無法專門抽出時間。節目組在溝通過後，決定來個八小時跟蹤采訪，所以他們整個節目組才會出現在周氏的食堂裏。
采訪周君海的機會難得，本來陳夏薇是不想問太尖刻的問題，不然得罪了人節目無法播出就算了，還容易得罪人。但眼前這姑娘模樣生得太好，看起來也很年輕，周君海和她說話時態度親昵，關系實在是暧昧，因此陳夏薇沒能忍住。
但問題剛出口，陳夏薇就知道不該問，連忙說道：“抱歉，我……”
但周君海的態度出人意料：“我女兒。”
陳夏薇一楞，看向季程，季程笑了一下抱怨說：“爸你怎麽沒說你有采訪啊？早知道我就不來了。”
這些年周君海一直很保護家庭隱私，要不是這次周玥身世曝光，外界都不會知道周君海有一雙兒女。只是一雙兒女不都是一子一女？怎麽周家有兩個女兒？
這麽想著，陳夏薇也問了出來：“周先生有兩個女兒？”
“我只有一子一女。”周君海淡淡說道。
陳夏薇心裏頓時掀起驚濤駭浪，周玥和周家關系的相關熱搜雖然只在熱一掛了不到兩個小時，但討論度卻非常高。到現在論壇都在熱議周玥的身世，一點點分析她過往的言論，從中拼湊出豪門千金的生活。
一天過去，網友對周玥的身世已經深信不疑。
但這些，居然都是假的？
陳夏薇她偏過頭和導演對視一眼，都從對方眼中看到震驚——他們節目可能得到了一個大新聞！
陳夏薇忍不住懷疑，周君海突然答應接受采訪，是否就是為了拆穿周玥的真面目？但下一秒她就搖頭，不可能，周君海怎麽會知道周玥要幹什麽呢？
周玥不過是個騙子，一個野心家而已！
但她又想到周玥和周君梅的關系，隱隱覺得這個瓜並非到此為止，是繼續深挖下去，還是放棄這個問題，繼續詢問準備好的內容？
陳夏薇十分糾結，攝像機下，被采訪者面前，陳夏薇無法和導演商量。
她只能再次和導演視線對上，但過去會給她建議的導演這次沒有任何反應，他也拿不準。
對陳夏薇的沈默，周君海像是沒有發覺，在助理將飯盒拿來後，周君海說：“嘗嘗。”
“嗯。”季程應了一聲，想起今天早上發生的事。
早上吃過飯後，周君海突然讓她上午下班後來一趟周氏，說有工作上的事和她談。但天知道鹿鳴珠寶發展方向跟周氏沒有半分關聯，她都不知道周君海要跟她談什麽合作。
雖然很想吐槽，但季程知道周君海從來不會做無謂的事，所以還是提前下班過來了。
等看到陳夏薇，再聽到他們剛才的采訪，季程隱約明白了周君海的意思。
在季程沈吟的時候，陳夏薇的糾結也有了結果，遲疑問：“請問……您認識周玥嗎？”
“認識。”周君海已經吃完了，放下碗筷，用餐盤旁邊放置的紙巾擦了擦嘴巴。
“她是您的？”陳夏薇試探問。
季程開口問道：“陳小姐知道二十五年前市一醫院嬰兒調換事件嗎？”
那件事被曝光至今已經過去七年，除了受害者，到現在記得這件事的人已經不多。但陳夏薇當時畢業還沒兩年，還沒有自己的訪談節目，而是在當記者。她曾經做過相關專訪，了解過其中幾個家庭的現狀，所以印象十分深刻。
季程一提起，陳夏薇就想起來了，不敢置信問：“您是說……”
“我是受害者之一。”季程說道。
那件事受害的家庭多達二三十，因為有些家庭並不願意出面，所以陳夏薇並沒有具體數據。但無論如何，陳夏薇沒有想到周家會是這些家庭之一。
當然，這也和周家人深居簡出，沒有人認識季程或者周玥有關。
“那周玥？”陳夏薇很快想到周玥。
“她是我的養女。”周君海說道。
“原來是這樣……”陳夏薇喃喃自語，很快回過神來，拿出主持人的素質問，“請問您知道昨天的新聞嗎？”
“聽說過。”周君海沒有否認。
“可以談談嗎？”
到了現在，陳夏薇已經確定周君海為什麽突然接受采訪，所以將之前準備好的問題全部推後，就著這個問題談下去。
周君海的眉頭皺起來，嘆氣說道：“我沒什麽可說的。”
陳夏薇一怔，她以為周君海釋放的信號是想詳談這件事，但是現在……
季程放下碗筷，輕輕拍了拍周君海的肩膀說：“陳小姐，你們這次的采訪主題應該不是我們的家庭八卦吧？”
“是是。”陳夏薇立刻打起精神，繼續準備好的問題。
……
三天後，這期訪談播出。
這期訪談節目播出前沒有任何預告，但周君海的傳奇經歷依然吸引了眾多觀眾收看。又因為其中提到了周家和周玥的關系，節目播出後引起熱烈討論。
“臥槽，周玥身上的瓜真是一串連著一串，是個連續劇啊！”
“哈哈哈！周玥粉還吹她是豪門親閨女，結果是個假千金！”
“某些黑子請搞清楚，當初身份被調換也不是周玥想的好不好？她也是個受害者！這對父女也是夠了，還特意上節目曝光這件事，難道就這麽見不得周玥好？”
“周玥粉也真是夠雙標的，周玥是嬰兒調換事件的受害者，但施害者卻不是周家人，反倒是周玥享了那麽多年福，被當成公主養著，現在還要吸周家的血洗白，人家父女當然要出面拆穿你的真面目！”
“看過節目的表示，人家根本沒把周玥這事放在心上好嗎？要不是周玥這事鬧得太厲害，人家大佬何必解釋？[截圖]看清楚人親閨女出場的時候，有多少彈幕在罵小三！”
“還有，請周玥粉收起你們的被害妄想癥，陳夏薇訪談節目的嘉賓都是提前最少一周定下來的，這次沒有預告說不定是顧忌著周大佬身份，跟某劣跡女星沒有半毛錢關系好嗎？”
“所以周玥和養父母家庭不和是肯定的吧？既然不和，那周玥因為熱愛進娛樂圈就不存在了，至於節目組捧著她，所以惡意剪輯的事她不知情這一點證據也不夠。”
“2333周玥洗白手段還真是一環接一環，先是合照曝光引起猜測，然後放出風聲說是豪門親閨女借此洗白，還炒起白富美人設，結果呢？被人親自打臉，太慘了！”
……
“嘖嘖，你爸真是太狠了。”林湘看完論壇熱帖，搖頭感慨說。
“吃你的飯吧。”季程翻了個白眼。
林湘哪有心思吃飯，她現在滿心滿眼都是八卦：“周玥這下子算是完了吧？”
周玥之前的洗白就像是空中樓閣，本來就根基不穩，周君海這個采訪就像一拳將周玥洗白的根基打碎。不論多少網友覺得周家冷漠無情，周玥不是當初嬰兒調換的受害者，都無法阻止周玥深陷《超新星》醜聞泥潭，再也不能翻身。
“嗯。”季程肯定說。
周君海放任周玥那麽多年，一是因為到底是養女，不願意真把她逼到絕路；二是因為周玥這幾年很老實，哪怕是賣人設，也從不牽扯周家。
但那張照片猜到了周君海的底線，七年前周家支離破碎仍歷歷在目，如今周家好不容易恢覆和平，周君海不可能容忍周玥再來翻雲弄雨。想阻止她，妥協是不成的，唯一的辦法是讓她跌落塵埃，再也翻不出風浪。
***
林湘“嘖”了一聲，但並不同情周玥。
周家是什麽樣的人家，這七年她已經很清楚了，其中和周玥最不對付的季程也沒有針對過她。更別提徐雲和周東林，簡直就是周玥黨。
這麽大的優勢，能走到這一步也只能說周玥是貪心不足。
不過林湘也有點好奇：“你爸怎麽想的？他不怕被罵嗎？現在還有不少人覺得你爸做得太過分了的。”
“那些事自然有宣傳部門去處理。”季程淡淡說。
“那你們鹿鳴珠寶呢？有影響嗎？”
影響當然是有的，這幾天鹿鳴網上地店鋪退貨不斷，到現在店鋪信譽都下降了半顆星。不光網上店鋪，實體店也有好幾起退貨的，有一個客戶拿走產品是好的，結果第二天就找上門來，說翡翠有問題，拿出來的手鏈翡翠已經碎裂了。
“那你現在怎麽辦？”林湘憤怒不已，“這也太過分了！你千萬不能退錢，一旦開了這個頭就沒完沒了了。”
“沒退錢。”那人揚言說要找電視臺的人來爆料，但季程知道這事不能開頭，再說了她身正不怕影子斜，也不怕電視臺過來。
季程不高興的是網上店鋪，經營了好幾年才有現在的規模，評分一直維持在4.9。結果才幾天功夫，店鋪就降了半顆星。而且這還沒有結束，周玥粉還在號召下單退款，季程沒辦法，只好開了限制購買。
林湘說：“他們怎麽會這麽做？太惡毒了吧？”
為什麽會這麽做？還和那期節目有關。
節目播出後，網友開始深扒周家和周玥的關系，也不斷有人出來爆料。
其中有個爆料者曾經在裕華念書，當初周玥在裕華人氣很高，後來出道後更是圈了一波死忠粉。雖然七年過去，那些人已經長大了，但並不是所有人長大後都會長腦子。
這個爆料者是周玥的死忠粉，也屬於沒腦子的那一撥，因此爆料了如季程十七歲回周家，周玥對季程十分照顧，以及周玥被季程逼出國等事情。
說起周玥被逼出國這件事，還是朱楠跟季程吵架那次說出來的，傳播特別廣，可信度也特別高，所以爆料者對這件事深信不疑。
因為爆料者的特殊身份，爆出來的又是有利周玥的料，周玥粉絲自然也深信不疑，並從中總結出以下故事：
七年前，調換嬰兒的事情曝光，季程被接回周家，入學裕華。在相處過程中，周玥對季程十分照顧，但不知道為什麽，季程嫉恨周玥，所以想方設法將她趕出了周家。而對周君海夫妻而言，養女再乖巧也比不過親女，自然毫不留情將周玥拋棄了。
周玥被逼出國，她心裏不願意，所以偷偷回國出道。周君梅見有利可圖，所以做下當初的事，周玥因此受周君梅挾持，不敢說出真相。
以上內容一發布，周玥粉絲都瘋狂了，我們玥玥太慘了！親閨女實在是太惡毒了！於是一窩蜂針對起季程來了。
不過凡事盛極必衰，周玥粉絲之前賣慘太過，引起不少網友的反感。
而在事情過去三天後，某知名大V出來爆料說：“最近看了某知名女星撕養父母的大戲，實在啼笑皆非！”
這個大V是某富豪幼子，因為出身豪門，相貌也還算英俊，一開微博就吸引了幾十萬關註。後來他開公司，交女友，日子紅紅火火，事業蒸蒸日上，因此粉絲增長十分迅速，不到半年就成了百萬大V。
因為身在圈內，他用的又是這樣“有內幕”的語氣，頓時引起了網友們的好奇。
這人既然發了微博，就是打算入局了，因此在評論破十萬之後，又發了一條長微博，講述當初的事。
長微博前兩段，他先說了一下前因後果，表示自己不是為了蹭熱度，而是實在看不下去某女星團隊歪曲事實，所以出來說話，直到第三段，他才說到正題。
“其實富豪家裏抱錯的孩子這事，我是當年十月，富豪家舉辦宴會才知道的。也就是在那次宴會上，我才知道真千金八月底就回京城了，但富豪不希望影響到假千金的學習，所以沒有立刻公開這件事。”
“那麽富豪為什麽在真千金轉到裕華一個月後公開這件事呢？”
“原因就是真千金入學後，因為假千金的照顧，關於她的身份議論不斷。有人說她是富豪家的落魄親戚，有人說她是私生女，後來私生女的猜測占了上風，真千金在學校一度備受歧視。到最後真千金受不了了，跟同學打了一架，富豪家裏才知道，哦，原來我女兒在學校一直被人欺負。”
“在真千金被欺負的過程中，假千金有沒有站出來說一句話呢？沒有！富豪得知真相，當然不幹了啊！他心想我為了不影響你的學業，連親閨女身份都隱瞞了下來，可你是怎麽對我的？”
“當然，富豪心理是我腦補，但事情發展基本是這樣，富豪家裏舉辦了宴會，富豪把真千金介紹給大家認識。但是！這場宴會上出了一件事——”
“真千金他親哥不幹了！他只認假千金啊，還跟參加宴會的朋友說‘什麽阿貓阿狗也來當我妹妹’。富豪知道這件事的時候，臉色一下子就黑了，宴會草草結束，假千金就被送出國了。”
“你們以為送出國不是好事？大錯特錯！富豪親兒子就在國外念書呢，假千金出國也是去富豪親兒子所在的城市，所有的學費、生活費也都是富豪出。但是假千金不幹啊，她招呼不打就回國了。”
“後來發生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了，只知道從那以後富豪就和養女不來往了。”
這篇長微博雖然用真假千金、富豪做代指，但結合最近的熱點，網友都知道說的就是周玥和周家的事，評論迅速增加。
有人指責博主收錢黑人，被人狂噴後改成為討好周家歪曲事實。有人認為周家已經仁至義盡，要是自己碰到這種事，未必能有周家做得好。
也有人提出質疑：“文章通篇沒有提到假千金家庭，難道發現孩子抱錯的真相後，第一件事不是把孩子交換回來嗎？”
疑問提出後有很多附和，有人說周玥白眼狼不認親生父母，也有人說周家太霸道一個女兒都不放，就在這時候，有人放出一組照片。
第一張照片拍的是一個雜亂的菜市場，鋪著的紙皮上擺放著各種蔬菜，紙皮後面坐著個小姑娘。因為有人詢價，小姑娘擡起頭和人交談，並順手將紙筆放在地上。
第二張照片依然臟亂，穿著單薄的小姑娘拖著一大袋垃圾走進廢品回收站。
第三張……第四張……照片畫面都有兩個共同點，一是臟亂，二是有同一個小姑娘。
直到最後一張照片，拍攝地點在教室，周圍同學都裹著棉襖，唯有一個小姑娘，穿著單薄破舊的校服。
她擡著頭，臉色緋紅，笑容燦爛。
發出這組照片的博主用文字寫道：“發現了一篇十年前的報道，想到這組照片大概能回答許多網友的問題，遂整理發出。”
……
季程看到這組照片的時候，正在吃晚飯。
徐雲這兩天心情不好，見徐睿雲一直玩手機皺眉說：“吃飯不要玩手機。”
“姐，這是你吧？”徐睿雲沒回答，拿著手機湊到季程面前。
季程一低頭，就看到了照片。
她並沒有繼承原身的記憶，很多原身過去的事，季程都是從原著裏知道的。她穿到這個世界的時候，還沒有被周家找回來，也親身體會過原身的艱難。
但季程依然沒有想到，原身以前過得這麽苦。
她一張張劃過照片，然後目光凝在最後一張照片上面。
照片上的原身很稚嫩，個子小小的，臉蛋紅紅的，但笑容很燦爛，眼神也很滿足。那時候的她，絕對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這樣傳奇的身世，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有的那樣……悲慘的一生。
季程看著看著，紅了眼眶。
“真的是你呀！”徐睿雲面露驚訝，然後慢慢收斂了玩笑的神情，用力摟住季程肩膀，感慨說，“還好你被找回來了。”
他這關子賣得太久，徐雲一頭霧水：“什麽呀！”
“這個，我姐以前被采訪時候拍的照片。”徐睿雲把照片點開給徐雲看，他知道舅媽這幾天因為周玥的事在鬧脾氣。
要他說，周玥落到這個地步都是她活該！舅舅半點錯都沒有。
但徐雲不知道怎麽想的，總是心疼周玥，覺得之前她和周東林被拍也不是她故意的。哪怕是故意的，她在外借周家的勢也沒什麽，周君海沒必要趕盡殺絕，一點面子都不給周玥留。
徐睿雲聽說後只有一個想法，難怪他舅舅會這麽狠，都是被逼的啊！
正好看到這照片，徐睿雲覺得必須給舅媽看看，讓她知道自己親閨女以前過得有多慘，周玥能長在周家多麽幸運，所以周家根本就不欠周玥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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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君海的辦公室在第一棟樓頂，占據了一層空間，最外邊還有個樓梯通往頂層空中花園。辦公室所在的那一層樓裏除了會客室、休閑室辦公室之外, 還有一個大床房，裏面浴室廚房酒櫃應有盡有。
因此季程常說，辦公室都能成為第二個家了。
不過除了忙到昏天地暗，周君海很少在辦公室住, 不論多晚都會選擇回家。
所以林湘雖然怕周君海, 但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找一個這麽靠譜的男人。當時她說這話的時候嚇了季程一跳：“你該不是想當我後媽吧？”
然後季程被林湘狠揍了一頓。
言歸正傳，這是季程第三次來周氏，不過這次她沒能進周君海辦公室, 而是直接被帶去了周氏員工餐廳。
周氏有兩個員工餐廳, 且每個員工餐廳都占據了兩層樓, 分散在兩棟樓的中部。
周君海吃飯在一號樓的員工餐廳，季程到的時候他已經坐在餐廳二樓靠窗的位置，大概是氣勢太強，周圍一圈都沒有人坐。
嗯……也不是沒有人，像他對面就坐著個年輕女人, 而在半米遠的圓圈處, 或坐或站好幾個人，其中一個人抱著攝像機正在錄制。
季程躊蹴了一下，沒走進包圍圈, 直到周君海轉頭看到她，問道：“吃飯了嗎？”
“沒有。”季程看這架勢，估計一時半會完不了，說：“我去打飯。”
周君海對坐在外圈的助理說：“幫她打份飯裏，就打糖醋小排、土豆燒雞和一份青菜，加瓶酸奶。”
助理連忙下樓去了，周君海沖季程招招手：“過來。”
主持人陳夏薇笑道：“這位是？”
她是M臺著名訪談節目的主持人，采訪過明星，體育冠軍，但還是頭一次采訪商界名人。在此之前他們節目組已經約了周君海半個月，本來以為都沒有希望了，誰知道兩天前周君海突然同意接受采訪。
不過周君海工作太忙，無法專門抽出時間。節目組在溝通過後，決定來個八小時跟蹤采訪，所以他們整個節目組才會出現在周氏的食堂裏。
采訪周君海的機會難得，本來陳夏薇是不想問太尖刻的問題，不然得罪了人節目無法播出就算了，還容易得罪人。但眼前這姑娘模樣生得太好，看起來也很年輕，周君海和她說話時態度親昵，關系實在是暧昧，因此陳夏薇沒能忍住。
但問題剛出口，陳夏薇就知道不該問，連忙說道：“抱歉，我……”
但周君海的態度出人意料：“我女兒。”
陳夏薇一楞，看向季程，季程笑了一下抱怨說：“爸你怎麽沒說你有采訪啊？早知道我就不來了。”
這些年周君海一直很保護家庭隱私，要不是這次周玥身世曝光，外界都不會知道周君海有一雙兒女。只是一雙兒女不都是一子一女？怎麽周家有兩個女兒？
這麽想著，陳夏薇也問了出來：“周先生有兩個女兒？”
“我只有一子一女。”周君海淡淡說道。
陳夏薇心裏頓時掀起驚濤駭浪，周玥和周家關系的相關熱搜雖然只在熱一掛了不到兩個小時，但討論度卻非常高。到現在論壇都在熱議周玥的身世，一點點分析她過往的言論，從中拼湊出豪門千金的生活。
一天過去，網友對周玥的身世已經深信不疑。
但這些，居然都是假的？
陳夏薇她偏過頭和導演對視一眼，都從對方眼中看到震驚——他們節目可能得到了一個大新聞！
陳夏薇忍不住懷疑，周君海突然答應接受采訪，是否就是為了拆穿周玥的真面目？但下一秒她就搖頭，不可能，周君海怎麽會知道周玥要幹什麽呢？
周玥不過是個騙子，一個野心家而已！
但她又想到周玥和周君梅的關系，隱隱覺得這個瓜並非到此為止，是繼續深挖下去，還是放棄這個問題，繼續詢問準備好的內容？
陳夏薇十分糾結，攝像機下，被采訪者面前，陳夏薇無法和導演商量。
她只能再次和導演視線對上，但過去會給她建議的導演這次沒有任何反應，他也拿不準。
對陳夏薇的沈默，周君海像是沒有發覺，在助理將飯盒拿來後，周君海說：“嘗嘗。”
“嗯。”季程應了一聲，想起今天早上發生的事。
早上吃過飯後，周君海突然讓她上午下班後來一趟周氏，說有工作上的事和她談。但天知道鹿鳴珠寶發展方向跟周氏沒有半分關聯，她都不知道周君海要跟她談什麽合作。
雖然很想吐槽，但季程知道周君海從來不會做無謂的事，所以還是提前下班過來了。
等看到陳夏薇，再聽到他們剛才的采訪，季程隱約明白了周君海的意思。
在季程沈吟的時候，陳夏薇的糾結也有了結果，遲疑問：“請問……您認識周玥嗎？”
“認識。”周君海已經吃完了，放下碗筷，用餐盤旁邊放置的紙巾擦了擦嘴巴。
“她是您的？”陳夏薇試探問。
季程開口問道：“陳小姐知道二十五年前市一醫院嬰兒調換事件嗎？”
那件事被曝光至今已經過去七年，除了受害者，到現在記得這件事的人已經不多。但陳夏薇當時畢業還沒兩年，還沒有自己的訪談節目，而是在當記者。她曾經做過相關專訪，了解過其中幾個家庭的現狀，所以印象十分深刻。
季程一提起，陳夏薇就想起來了，不敢置信問：“您是說……”
“我是受害者之一。”季程說道。
那件事受害的家庭多達二三十，因為有些家庭並不願意出面，所以陳夏薇並沒有具體數據。但無論如何，陳夏薇沒有想到周家會是這些家庭之一。
當然，這也和周家人深居簡出，沒有人認識季程或者周玥有關。
“那周玥？”陳夏薇很快想到周玥。
“她是我的養女。”周君海說道。
“原來是這樣……”陳夏薇喃喃自語，很快回過神來，拿出主持人的素質問，“請問您知道昨天的新聞嗎？”
“聽說過。”周君海沒有否認。
“可以談談嗎？”
到了現在，陳夏薇已經確定周君海為什麽突然接受采訪，所以將之前準備好的問題全部推後，就著這個問題談下去。
周君海的眉頭皺起來，嘆氣說道：“我沒什麽可說的。”
陳夏薇一怔，她以為周君海釋放的信號是想詳談這件事，但是現在……
季程放下碗筷，輕輕拍了拍周君海的肩膀說：“陳小姐，你們這次的采訪主題應該不是我們的家庭八卦吧？”
“是是。”陳夏薇立刻打起精神，繼續準備好的問題。
……
三天後，這期訪談播出。
這期訪談節目播出前沒有任何預告，但周君海的傳奇經歷依然吸引了眾多觀眾收看。又因為其中提到了周家和周玥的關系，節目播出後引起熱烈討論。
“臥槽，周玥身上的瓜真是一串連著一串，是個連續劇啊！”
“哈哈哈！周玥粉還吹她是豪門親閨女，結果是個假千金！”
“某些黑子請搞清楚，當初身份被調換也不是周玥想的好不好？她也是個受害者！這對父女也是夠了，還特意上節目曝光這件事，難道就這麽見不得周玥好？”
“周玥粉也真是夠雙標的，周玥是嬰兒調換事件的受害者，但施害者卻不是周家人，反倒是周玥享了那麽多年福，被當成公主養著，現在還要吸周家的血洗白，人家父女當然要出面拆穿你的真面目！”
“看過節目的表示，人家根本沒把周玥這事放在心上好嗎？要不是周玥這事鬧得太厲害，人家大佬何必解釋？[截圖]看清楚人親閨女出場的時候，有多少彈幕在罵小三！”
“還有，請周玥粉收起你們的被害妄想癥，陳夏薇訪談節目的嘉賓都是提前最少一周定下來的，這次沒有預告說不定是顧忌著周大佬身份，跟某劣跡女星沒有半毛錢關系好嗎？”
“所以周玥和養父母家庭不和是肯定的吧？既然不和，那周玥因為熱愛進娛樂圈就不存在了，至於節目組捧著她，所以惡意剪輯的事她不知情這一點證據也不夠。”
“2333周玥洗白手段還真是一環接一環，先是合照曝光引起猜測，然後放出風聲說是豪門親閨女借此洗白，還炒起白富美人設，結果呢？被人親自打臉，太慘了！”
……
“嘖嘖，你爸真是太狠了。”林湘看完論壇熱帖，搖頭感慨說。
“吃你的飯吧。”季程翻了個白眼。
林湘哪有心思吃飯，她現在滿心滿眼都是八卦：“周玥這下子算是完了吧？”
周玥之前的洗白就像是空中樓閣，本來就根基不穩，周君海這個采訪就像一拳將周玥洗白的根基打碎。不論多少網友覺得周家冷漠無情，周玥不是當初嬰兒調換的受害者，都無法阻止周玥深陷《超新星》醜聞泥潭，再也不能翻身。
“嗯。”季程肯定說。
周君海放任周玥那麽多年，一是因為到底是養女，不願意真把她逼到絕路；二是因為周玥這幾年很老實，哪怕是賣人設，也從不牽扯周家。
但那張照片猜到了周君海的底線，七年前周家支離破碎仍歷歷在目，如今周家好不容易恢覆和平，周君海不可能容忍周玥再來翻雲弄雨。想阻止她，妥協是不成的，唯一的辦法是讓她跌落塵埃，再也翻不出風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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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湘“嘖”了一聲，但並不同情周玥。
周家是什麽樣的人家，這七年她已經很清楚了，其中和周玥最不對付的季程也沒有針對過她。更別提徐雲和周東林，簡直就是周玥黨。
這麽大的優勢，能走到這一步也只能說周玥是貪心不足。
不過林湘也有點好奇：“你爸怎麽想的？他不怕被罵嗎？現在還有不少人覺得你爸做得太過分了的。”
“那些事自然有宣傳部門去處理。”季程淡淡說。
“那你們鹿鳴珠寶呢？有影響嗎？”
影響當然是有的，這幾天鹿鳴網上地店鋪退貨不斷，到現在店鋪信譽都下降了半顆星。不光網上店鋪，實體店也有好幾起退貨的，有一個客戶拿走產品是好的，結果第二天就找上門來，說翡翠有問題，拿出來的手鏈翡翠已經碎裂了。
“那你現在怎麽辦？”林湘憤怒不已，“這也太過分了！你千萬不能退錢，一旦開了這個頭就沒完沒了了。”
“沒退錢。”那人揚言說要找電視臺的人來爆料，但季程知道這事不能開頭，再說了她身正不怕影子斜，也不怕電視臺過來。
季程不高興的是網上店鋪，經營了好幾年才有現在的規模，評分一直維持在4.9。結果才幾天功夫，店鋪就降了半顆星。而且這還沒有結束，周玥粉還在號召下單退款，季程沒辦法，只好開了限制購買。
林湘說：“他們怎麽會這麽做？太惡毒了吧？”
為什麽會這麽做？還和那期節目有關。
節目播出後，網友開始深扒周家和周玥的關系，也不斷有人出來爆料。
其中有個爆料者曾經在裕華念書，當初周玥在裕華人氣很高，後來出道後更是圈了一波死忠粉。雖然七年過去，那些人已經長大了，但並不是所有人長大後都會長腦子。
這個爆料者是周玥的死忠粉，也屬於沒腦子的那一撥，因此爆料了如季程十七歲回周家，周玥對季程十分照顧，以及周玥被季程逼出國等事情。
說起周玥被逼出國這件事，還是朱楠跟季程吵架那次說出來的，傳播特別廣，可信度也特別高，所以爆料者對這件事深信不疑。
因為爆料者的特殊身份，爆出來的又是有利周玥的料，周玥粉絲自然也深信不疑，並從中總結出以下故事：
七年前，調換嬰兒的事情曝光，季程被接回周家，入學裕華。在相處過程中，周玥對季程十分照顧，但不知道為什麽，季程嫉恨周玥，所以想方設法將她趕出了周家。而對周君海夫妻而言，養女再乖巧也比不過親女，自然毫不留情將周玥拋棄了。
周玥被逼出國，她心裏不願意，所以偷偷回國出道。周君梅見有利可圖，所以做下當初的事，周玥因此受周君梅挾持，不敢說出真相。
以上內容一發布，周玥粉絲都瘋狂了，我們玥玥太慘了！親閨女實在是太惡毒了！於是一窩蜂針對起季程來了。
不過凡事盛極必衰，周玥粉絲之前賣慘太過，引起不少網友的反感。
而在事情過去三天後，某知名大V出來爆料說：“最近看了某知名女星撕養父母的大戲，實在啼笑皆非！”
這個大V是某富豪幼子，因為出身豪門，相貌也還算英俊，一開微博就吸引了幾十萬關註。後來他開公司，交女友，日子紅紅火火，事業蒸蒸日上，因此粉絲增長十分迅速，不到半年就成了百萬大V。
因為身在圈內，他用的又是這樣“有內幕”的語氣，頓時引起了網友們的好奇。
這人既然發了微博，就是打算入局了，因此在評論破十萬之後，又發了一條長微博，講述當初的事。
長微博前兩段，他先說了一下前因後果，表示自己不是為了蹭熱度，而是實在看不下去某女星團隊歪曲事實，所以出來說話，直到第三段，他才說到正題。
“其實富豪家裏抱錯的孩子這事，我是當年十月，富豪家舉辦宴會才知道的。也就是在那次宴會上，我才知道真千金八月底就回京城了，但富豪不希望影響到假千金的學習，所以沒有立刻公開這件事。”
“那麽富豪為什麽在真千金轉到裕華一個月後公開這件事呢？”
“原因就是真千金入學後，因為假千金的照顧，關於她的身份議論不斷。有人說她是富豪家的落魄親戚，有人說她是私生女，後來私生女的猜測占了上風，真千金在學校一度備受歧視。到最後真千金受不了了，跟同學打了一架，富豪家裏才知道，哦，原來我女兒在學校一直被人欺負。”
“在真千金被欺負的過程中，假千金有沒有站出來說一句話呢？沒有！富豪得知真相，當然不幹了啊！他心想我為了不影響你的學業，連親閨女身份都隱瞞了下來，可你是怎麽對我的？”
“當然，富豪心理是我腦補，但事情發展基本是這樣，富豪家裏舉辦了宴會，富豪把真千金介紹給大家認識。但是！這場宴會上出了一件事——”
“真千金他親哥不幹了！他只認假千金啊，還跟參加宴會的朋友說‘什麽阿貓阿狗也來當我妹妹’。富豪知道這件事的時候，臉色一下子就黑了，宴會草草結束，假千金就被送出國了。”
“你們以為送出國不是好事？大錯特錯！富豪親兒子就在國外念書呢，假千金出國也是去富豪親兒子所在的城市，所有的學費、生活費也都是富豪出。但是假千金不幹啊，她招呼不打就回國了。”
“後來發生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了，只知道從那以後富豪就和養女不來往了。”
這篇長微博雖然用真假千金、富豪做代指，但結合最近的熱點，網友都知道說的就是周玥和周家的事，評論迅速增加。
有人指責博主收錢黑人，被人狂噴後改成為討好周家歪曲事實。有人認為周家已經仁至義盡，要是自己碰到這種事，未必能有周家做得好。
也有人提出質疑：“文章通篇沒有提到假千金家庭，難道發現孩子抱錯的真相後，第一件事不是把孩子交換回來嗎？”
疑問提出後有很多附和，有人說周玥白眼狼不認親生父母，也有人說周家太霸道一個女兒都不放，就在這時候，有人放出一組照片。
第一張照片拍的是一個雜亂的菜市場，鋪著的紙皮上擺放著各種蔬菜，紙皮後面坐著個小姑娘。因為有人詢價，小姑娘擡起頭和人交談，並順手將紙筆放在地上。
第二張照片依然臟亂，穿著單薄的小姑娘拖著一大袋垃圾走進廢品回收站。
第三張……第四張……照片畫面都有兩個共同點，一是臟亂，二是有同一個小姑娘。
直到最後一張照片，拍攝地點在教室，周圍同學都裹著棉襖，唯有一個小姑娘，穿著單薄破舊的校服。
她擡著頭，臉色緋紅，笑容燦爛。
發出這組照片的博主用文字寫道：“發現了一篇十年前的報道，想到這組照片大概能回答許多網友的問題，遂整理發出。”
……
季程看到這組照片的時候，正在吃晚飯。
徐雲這兩天心情不好，見徐睿雲一直玩手機皺眉說：“吃飯不要玩手機。”
“姐，這是你吧？”徐睿雲沒回答，拿著手機湊到季程面前。
季程一低頭，就看到了照片。
她並沒有繼承原身的記憶，很多原身過去的事，季程都是從原著裏知道的。她穿到這個世界的時候，還沒有被周家找回來，也親身體會過原身的艱難。
但季程依然沒有想到，原身以前過得這麽苦。
她一張張劃過照片，然後目光凝在最後一張照片上面。
照片上的原身很稚嫩，個子小小的，臉蛋紅紅的，但笑容很燦爛，眼神也很滿足。那時候的她，絕對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這樣傳奇的身世，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有的那樣……悲慘的一生。
季程看著看著，紅了眼眶。
“真的是你呀！”徐睿雲面露驚訝，然後慢慢收斂了玩笑的神情，用力摟住季程肩膀，感慨說，“還好你被找回來了。”
他這關子賣得太久，徐雲一頭霧水：“什麽呀！”
“這個，我姐以前被采訪時候拍的照片。”徐睿雲把照片點開給徐雲看，他知道舅媽這幾天因為周玥的事在鬧脾氣。
要他說，周玥落到這個地步都是她活該！舅舅半點錯都沒有。
但徐雲不知道怎麽想的，總是心疼周玥，覺得之前她和周東林被拍也不是她故意的。哪怕是故意的，她在外借周家的勢也沒什麽，周君海沒必要趕盡殺絕，一點面子都不給周玥留。
徐睿雲聽說後只有一個想法，難怪他舅舅會這麽狠，都是被逼的啊！
正好看到這照片，徐睿雲覺得必須給舅媽看看，讓她知道自己親閨女以前過得有多慘，周玥能長在周家多麽幸運，所以周家根本就不欠周玥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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